查看：5694     * 贴子主题：遥远的爱情

风落寂地从窗外吹进来，翻动着桌上的书页，也翻动着我久久不曾离散的思绪。

        是一本晚清时期的爱情小说，缠绵，悱恻，作者用现代人的笔触演绎了一个久远的爱情故事，我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觉得那样的年代那样的爱情或许是作者的一厢情愿吧，生活中哪里有那么浪漫的故事情节和人物。

        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更多的应该还是那种平淡如水的家庭生活。至少于我，浪漫的爱情还只是停留在一两个温情的动作上，有一些词语，不能说，说出来就有了水分，就失去了生活的真实。

    而祖辈们呢，他们的爱情生活又表现在哪里？

        如果把时光的镜头拉近，我似乎就可以看见年迈的祖父和祖母以及他们简单的生活。我曾去过祖母出生的那个小村庄，距离祖父的村庄大概有二十多里地的路途，不知道是怎样的机缘使祖母能够嫁给祖父，从年龄相等的情况上分析，至少可以说明祖父的家庭是贫穷的，因为那时候的家庭组合往往是男大女小,甚者男比女大二三十岁也不足为奇。

       没有问过祖母嫁给祖父的理由，因为在所有的婚姻生活中，两个人的结合必然应该是有爱情存在的，最起码能够互相接受。但是祖父母在婚嫁之前见过面吗？按老理推论，应该是没有见过面的，至于婚嫁之后的爱情生活，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有一年，叔叔曾拿给我一张祖父的照片，问我能不能放大。他想放大了挂在堂屋的墙上。我点头去办。那是一张祖父中晚年的照片，照片上的祖父慈祥稳重，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剃着光头，留着一小层薄薄的胡子。我拿着祖父的照片认真地看了半天，放大后又看了半天，我总是在想，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竟然有了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我想看出我与他的血缘关系，终究在眉宇间，我看到了一点点相似的地方。我对叔叔说，爷爷年轻时也很精神啊？想说美男子，出口时却换成了精神。那当然。叔叔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支持我的判断。我相信，当如花的祖母看到祖父的第一眼时，肯定不会像老电影里演得那样失望加反抗。如果不论家庭的富有程度，年轻祖父的相貌足可以征服祖母芳心了。

        在祖母的晚年，我曾试探地问过她和祖父年轻时的爱情生活，祖母总是含情微笑：他主外，我主内，我四十多岁的时候就不下地干活了，全是他一个人张罗。祖母不会说到什么爱情，也许只会说这样言简意赅最写实的话了。但是我可以从祖母的话缝中感觉到祖母是满意的，幸福的。

        恍然还记得，年幼的我们跟在祖母的身后，从村的北面转到村的南面，又从村的南面回到家里，每天固定的程序是为祖父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曾经的曾经，我不只一次的看见祖母吃得是粗粮，而留给祖父的往往有一点细粮，尽管我们也曾眼巴巴地盯着那一点点细粮，但是祖母还是把更多的细粮留给祖父。寒冷的冬天，冰雪覆盖的天地，祖母按住了祖父放在肩上的扁担，这老滑的路面，就让孩子们去吧。没有坚持，甚至没有看见祖父表露出什么神态，在那四目相对的瞬间，一切都明了不过了，那是一种体贴，那是一种关心或者叫爱情，多年的默契实际上已分不出你我。

依然还记得，在祖父一个人离去的那天，祖母一下子就老了，那一种悲伤，或者那一种眼神，流露的决不是一个人的告别。祖母没有哭，只是一个人出神的呆坐着，谁也不想去劝，谁也不忍去劝。空气中凝噎的是一生一世的回忆和告别。祖父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他应该知道有一个人在牵挂着他走去的路途和在另一个世界的温饱、冷暖。

遥远的画面，留给我们的只有温馨。没有一句有关爱情的话语，可是我们在这平淡的日常生活之中，却感受到了一种流动着的温情。

        温情不只是在祖父在世的时候，在祖父去世以后的许多年里，每逢祖父的祭日或清明时节，祖母早早地就催促子孙们去买纸，早早地就从她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一两张纸币，她不让用子孙们的钱，有她在，对祖父来说，她永远是第一位的。有一次，我买了祖母爱吃的大虾，祖母刚吃了一只，却突然冒出一句：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可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啊！一下子就怔在那里，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这平淡的亲情，这平淡的爱情，有多少老人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相依走过。

        我曾多次对妻子说过，你不要苛求那种轰轰隆隆的爱情，一我不会，二我仍是不会。我不知道这样做对妻子来说是不是有点残忍，也许每天说一次"我的眼里只有你"未尝不可，可是流在我血管里的血液告诉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或者一个刚刚走进城市的农民。我表达爱情的方式只是默默的，默默的。如果你注意的话你可以发现，每次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总是走在你的左边，那样就更安全一些。当天冷了或热了，关一扇门或开一扇窗，还有，还有......就像祖父和祖母的爱情，一生一世互相依偎着默默走过。

        不相信爱情小说的描写，那样的爱情只是文人骚客一点点杜撰出来的，尽管"罗密欧和朱丽叶"可以流芳百世，尽管"粱祝"可以令人向往，但是那样的爱情不是完美的，他们只能以残缺的悲剧表达一种虚拟的爱情。

        就让我们相依着默默地走过每一重山每一程水，在祖辈延长的爱情道路上，我愿意重复他们走过的步伐。